摘要:现代社会工作和消费分离,工作之中青年的自主性被掩埋在各种大型组织之下,变得越来越去个性化,普遍出现了“意义危机”,消费成为其展示个性、追求意义的重要手段,消费主义愈演愈烈。在此背景下,在长三角Z省A县的山村中出现了一种特殊的青年消费现象——数字游牧。数字游牧以现代数字技术为基础,是工作与消费结合的极简式旅游消费。青年逃离工作场所,同时逃离消费主义场景,试图将工作融入消费,在山村中重构一种消费与工作合一的共同体——数字游牧社区。通过参与式观察与深度访谈,文章发现:数字游牧是青年对现代工作制度与消费主义的双重革新,但是游牧的短暂性意味着革新的象征性;数字游牧身份仅仅是其追求的符号物,这种身份仅仅彰显了他们的与众不同,数字游牧社区也可能只是一个被持续寻找与放弃的乌托邦。因此这种双重革新是不彻底的。在数字游牧社区中,数字青年工作的独立性,以及共同生活与消费的短暂性,可能仅意味着其对新部落主义情感共同体的想象。
关键词:青年数字游牧;新部落主义;共同体重构;青年消费;意义危机;
一、研究问题
滕尼斯认为现代化过程中传统的“本质意志”式的“共同体”将成为一种逐渐终结的社 会形态,沃斯对城市化与现代化变迁的经验研究证明了这种变化。他认为城市化带来了人 口规模、异质性与密度的增加,这种变化使得人们要适应多种规则,从而开始变得冷漠。有 学者将这种变化概括为“共同体的衰落”。个体脱嵌于传统共同体,可以用“个体化”一 词概括。许多著名社会学家关注了这一脱嵌与个体化的过程。英国社会学家吉登斯认为脱嵌 的过程是时间和空间的分离;贝克则认为脱嵌是指个体从过去那些束缚他的社会群体中脱离, 变成独立的个体来行动;鲍曼则用流动的现代性这一概念来指称这种脱嵌。在这种流动的现 代性下,人们从地方空间转到流动空间,人际关系越发疏离,但是组织的规章制度对青年的 束缚与传统的共同体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后现代社会的来临,新的“共同体化”趋 势被观察到,按照马费索利《部落时代》一书的观点,理性主导的社会关系正在被感性驱使 的社会本能所取代,以命运共同体为标志的部落主义正在回归。 近年来在世界各地出现了一种工作与消费结合的新形态——数字游牧社区,在长三角的 Z 省 A 县也出现了类似的现象。数字青年不满大城市公司制的单向服从,从层级化管理的固 定范式中逃离出来,在乡村建立起一个消费与工作合二为一的数字游牧社区。马费索利认为 社会本能在如今的具体形式是群众—社区之间的往复运动,某种共通的情感氛围使得人们集 合在一起,形成同时具备自然和邻近的有机秩序的情感部落。个体不再被孤立,而是出于某 种相同的特质而连接到共同体中。然而,这种部落可以是流动性的、偶发性的、临时性的, 而未必是稳定性的。通过对 Z 省 A 县数字游牧社区的参与式观察与深度访谈,本文想要 探讨的问题是:数字游牧这种特殊的消费现象是否是数字青年在演绎马费索利新部落主义意 义上的共同体?
二、文献综述与分析框架
学术界关于青年消费现象相关问题的探讨已经成果斐然。许多学者深入研究了各种新消 费现象,他们从不同角度分析了青年消费现象的形成原因和规律,对本文的研究深有启发。 作为一种新型的消费现象,数字游牧已经被各种媒体关注,成为了社会各界的热门讨论话题。 但这种青年消费现象蕴含的深刻内涵还需要更加专业的研究。基于消费社会学已有的文献, 本文重点梳理了青年工作与消费分离的历史原因,继而介绍马费索利部落共同体的重构,并 介绍数字技术在其中发挥的重要作用,在此基础上搭建一个分析框架,以此分析部落共同体 想象背后的青年消费行为蕴含的深刻社会意义。
(一)青年通过消费对科层管理实施精神解构
以科层制为代表的单向管理技术讲究严格的等级制度与秩序权威,强调按部就班的专业 化分工,在工业时期极大程度地提高了生产效率,成为了营利组织最喜爱的管理工具。与此 同时,单向管理也带来了一些弊端,城市空间原有的精神文化和生活气息被抽离,取而代之 的是同质化的消费体验与都市景观,造成了青年对城市工作生活的倦怠感,催生了青年自我 认同困境,日益加快的生活节奏也改变了青年对自我价值的认同标准。对于追求精神 满足的现代青年而言,他们不愿意服从以物质利益为先的工具理性,而单向管理制度作为工 具理性的主要载体,过度侵占了个体生活,捆绑和异化了个体时间,打压了青年们实现自我 价值的机会,成为了现代青年革新的对象。韦伯在资本主义早期就意识到了这种极端工具。理性与追求物质效益的制度,在带来物质方面的社会利益的同时,会产生一些精神上的负面 影响:“过去那种有助于赋予生活以目的和意义的个人之间忠诚的联系被科层制的非私人关 系破坏了。对自发情感的满足和欢乐被合理而系统地服从于科层制机构的狭窄的专业要求所 淹没。总之,效率的逻辑残酷地而且系统地破坏了人的感情和情绪,使人们沦为庞大的科层 制机器中附属的而又不可缺少的零件。”
当代青年成长于物质生活富足的数字化时代,个性化认同的精神需求加之父母从小的管 教约束,让青年们更加强烈地向往实现自我价值,价值理性代替工具理性主导青年行动。 然而,建立在标准化的空间生产上的现代社会削弱甚至是毁灭了青年生活空间的真实性和丰 富性,带来惯常性空间意义解体和认同丧失,工作后的青年却仍要遭受组织管理制度的压 迫束缚,工作内容繁琐枯燥且一成不变,现代城市也因本真地方的空间意义丧失而成为了陌 生人聚集的空洞体,人际关系冷漠疏离,这些压力都催生着青年寻找自我救赎的出路。 在各种思潮的熏陶下,青年不满于单向服从上级命令,不满于被组织的森严制度限制自由, 不满于个人价值埋没于组织物质效益,本就叛逆的年轻新一代将消费化为宣泄精神压力的现 实工具,抗拒着旧环境造成的老一辈的墨守成规,提倡个性洒脱与随意自然。从 20 世纪 50 至 70 年代,政府一直鼓励青年向家族势力与父权挑战,价值理性在意识形态上占了上风。 年轻人在私人生活中获得了越来越多的独立性,但同时在公众生活中却完全依赖于集体和国 家,暂且无法仅靠自我的力量实现真正的独立,也无法彻底摆脱单向管理的桎梏。消费, 成为了青年体验自由平等、确认自身价值与获得群体归属感的工具。然而,这种消费主义建 构的身份认同仅在表面实现了青年的需要,而未触及本质的需求。对固定生活方式、科 层制工作模式与疲惫的身心状态的逃离和拒斥,以及通过某种全新的体验重塑自我的渴望, 是青年踏上游牧生活的主要驱动因素。 总而言之,青年群体在工具理性的主导下被迫服从于组织单向度管理,但其本身追求个 性解放的价值理性不允许他们一味地听从不平等的管理与约束,追求创新的社会大环境也推 动着青年向传统的服从式社会风格大胆抗议。此外,现代性本身就具有鲜明的开放包容属性, 现代社会更加注重价值理性,虽然科层制之类单向管理制度对于曾经的社会经济发展作出过 不小的贡献,但是在提倡解放个性的现代生活中却违背个性发展的需求,因此青年通过消费 主义革新宣泄对工具理性与管理制度的不服,亦是顺应着时代的车轮滚滚前进。
(二)青年消费与部落主义共同体重构
马费索利的部落主义在事实上描述了以社会情感为纽带的共同体的形成过程。看似最具 个体性的思想,通过有机整合的集体记忆在一个邻近的圈子内达成共识,人们出于共同的情 感需求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互助共生的情感共同体。而在科层制主导的大都市空间, 人与人之间的联结多是出于利益互补,人与人的关系看似亲密,剥去利益外壳后只剩下人性 的自私与淡漠。 现代社会的商业气息浓厚,伴随着社会分工的日益细化与工具理性的盛行,人们的交往 更加注重功利性,人际关系间的有机团结也不断弱化,加之宣扬主权与个性解放的思想使个体中心主义越发膨胀,共同体意识最终被个体的欲望所淹没。青年的工作和消费在这种 功利主义的催化下产生了分离,不同于过去单纯的工作挣钱为了消费,而是反过来通过个性 化的消费释放在工作中被压抑的个性。然而,青年往往由于无法形成精确的判断,而在消费 中踏入市场制造的“伪个性”陷阱,使工作与消费陷入“互相解放”的恶性循环,生活压力 如滚雪球般增长。因此,青年要使工作与消费重新结合,才能实现真正的解放,而共同体的 理念在其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有学者提出,共同体的当代价值就是要恢复在现代化进程中被 侵蚀了的亲密感、归属感,恢复人们之间纯洁的情感连接,以矫治人与人之间冷冰冰的利益 联结。而部落共同体的核心要义就在于通过社交形成的亲密人际关系,为此要打破只把家 庭当住所的悲观印象,淘汰固化、封闭的地方观,通过加强现实流动发挥社会作用,恢复 邻里之间的互助团结,建立起彼此间的信任与友好关系,让部落变成团结和睦的大家园。 现代化的发展冲散了人群,让人们由团结一致的大群体变为一个个独立的个体,人类的 社会存在由“群”转变为“个体”,传统的有机共同体被现代的个体化所取代。推动这一巨 变的主体正是市场和政府,因而这二者也是当今重构部落共同体的关键力量。一般社会 组织的建设不是由于市场性的安排,就是行政性的安排,几乎不存在居民出于人际关系与日 常生活而自发建立的情况。被安排的社会实践造成了个体生活被过度侵占,让青年缺乏必要 的自我体验,也就无法产生本我的人生力量,在主观上增加了意义缺乏感,产生倦怠情绪。 人们与他人的接触都是功能主义的,因此带来了肤浅﹑淡薄和短暂的社会关系。同时,共同 情感的匮乏﹑急剧的竞争、居无定所、阶层和地位的差异、职业分工引起的个体的单子化, 使人和人之间的沟壑加深,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个体并没有被温暖所包围,而是倍感孤独, 各自的灵魂由于缺乏内生动力,还是冷冰冰地留在个体化思想里。社会正常运行需要依 靠社会体系,需要依赖社会规则,需要建立适应性理念。青年的工作与消费要实现重新联结, 就需要重构共同体,从社会规则、管理体制、公共服务等方面入手,整合原有的以及市场和 政府所提供的物质、人力、组织、文化等资源,打破冰冷的纯利益联结。 所以,青年的工作与消费分离受到了商品时代的功利主义与个体中心主义影响,人与人 之间的联结只剩下冰冷的利益考量,在工作与消费“互相解放”的恶性循环中不断加重青年 的焦虑情绪和意义危机。通过部落共同体重构可以一定程度上恢复人们之间的亲密感与归属 感,在此过程中要充分发挥好市场和政府的力量。
(三)数字技术对新部落共同体建设的作用
当今时代数字技术伴随着经济快速发展,信息通信技术极大地改变了人们交流互动的方 式,也为生产生活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得益于数字技术的发展,信息交流更加便利, 各种思想更容易传播,生产消费活动都不再局限于实体。数字技术本身既作为一种资源,又 作为一种工具,直接参与到社会生产过程中,从时间和空间距离上实现了工作地点环境的解 放。被数字化渗透的行业与维持传统的行业相比,具有划时代性的突破。数字技术拓展 了数字平台的跨域性,使办公、学习、娱乐、沟通等社会活动可以在任意有手机、电脑、信 号的场所发生。数字技术实现了随时随地办公,边工作边消费也成为了可能。学界对于数字技术的理论研究日益兴盛,有研究将这种使用数字工具创造数字产品的工作模式称为 “数字工作”。数字技术在现代数字工作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例如工作所需的信息资 料和工具可以通过笔记本电脑随身携带,劳动效率大幅提升。以自媒体行业为例,主要 的工作内容包括策划脚本、拍摄物料和剪辑视频,这些条件甚至便捷到通过一部手机就能完 成。而一些传统行业没有应用数字技术,对于固定工作环境仍然具有很高的要求。例如流水 线上的工人,他们的工作需要围绕在工厂的机器边上,笨重的机器无法灵活移动,工人工作 就不可能离开工厂半步。数字行业的工作成果大多也具备数字化的特征,媒体发布的新闻稿、 程序员新开发的软件等,都可以直接通过网络发布。而流水线工人的劳动产品则必须以实体 化的形态保留在工厂内,工作与消费截然分离。部落共同体实现的重要前提,是聚集在一起 的人们可以将工作、消费一体化,因此,也只有与数字相关联的工作才有机会实现部落建设。 数字技术发挥了嵌入与脱嵌的双重功能,一方面帮助青年从刚性的社会组织中脱嵌,摆 脱科层压力与固定工作环境的强制性;另一方面,青年得以利用虚拟网络将本我的自主时间 嵌入工作模式,去发展自身兴趣所在又能养活自己的数字工作事业。通过激发信息系统的创 造力,青年们利用数字技术逐步构建起与现实世界相互交融的数字世界,也利用数字技术打 破时空的束缚,使社会关系从传统的地域性互动关系中脱嵌。数字青年在线上搭建了许多社 交平台,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融入周围群体的个体,都可以通过网络平台寻找到与自己具备共 同语言的人群,继而孵化出现实生活中无法体会到的自在与共鸣。数字网络的包容性允许各 式各样的观点自由表达并传播,越来越多孤独的个体逐渐找到并融入自己本该真正归属的群 体,互相认同、尊敬的情感开始发芽,亲密关系在一次次互动中加强,社会生活趋于情感、 融合、群居性,而这正是建立部落共同体的前提。
(四)文献述评与分析框架
综上所述,现代消费主义和工具理性是影响青年消费的主要因素,而共同体重构是帮助 青年实现价值追求、突破意义危机的可靠路径。商品市场与货币经济带来了人与人之间冰冷 的利益联结,在不服从工具理性的青年身上反而推动了个性化消费,而青年的现代性反叛精 神又在个性化的驱使下愈演愈烈,青年们在精神上用自己的方式解构着现代科层管理。要打 破这种冰冷的利益联结,就需要重构被工具理性掩埋了的情感共同体,通过市场和政府的力 量建立温暖互助、和谐共生的部落,重塑亲密友好的人际关系。法国学者安东尼·加卢佐研 究的消费主义全球史对于商品社会的发展过程与方法进行了清晰严密的归纳,在短短几十年 的时间里,消费格局就被兴起的大型公司所改变,而公司为了控制消费者采取了一系列心理 战术、社会工程、文化建设等手段,这些行为与青年工作消费分离的内在原因高度一致,对 于本文研究科层管理解构与共同体重构有着强烈的启发意义。青年工作与消费 的分离受到多种因素影响,数字技术的普遍化打破了工作需求的时空壁垒,提供了建立共同 体的硬性条件。本文将在上述研究的基础之上,对长三角 Z 省 A 县的山村中出现的一种特殊 的青年工作与消费结合现象进行调研与访谈,重点关注其中数字游牧社区的产生逻辑与运行 模式,进一步分析这种特殊现象是否是数字青年正在演绎马费索利新部落主义,重构有机共 同体?
三、数字游牧社区:工作与消费的重新统合
研究表明,青年工作与消费在社会的普遍功利性驱使下分离为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工 作时服从组织命令,接受规训,专业化的细致分工消磨了人的个性,也进一步催生了人们对 工具理性的不满与价值理性的追寻。青年们的反叛在消费中通过个性化的追求体现出来。但 是商品社会下的个性化具有符号性,通过商品来表现的个性化是一种“伪个性”,甚至可能 形成扭曲的个人主义。在 Z 省 A 县的山村中,有一群个性化青年在本心的驱使下于此聚集, 摆脱了从前束缚他们的高压工作场所,打破了等级纪律森严的工作和固定的消费环境,在实 现极简式旅游消费的同时,却依然可以坚持本职工作。他们逃离个体化的生活环境,在 A 县 试图重构一种消费与工作合一的共同体,在一次次无压力的社会交往中重构人与人之间本初 的情感联结。笔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了解到了 Z 省 A 县数字游牧社区的存在,并对其进行 了多次实地研究。研究团队成员以数字游民的身份进入其中进行了参与式观察,并以非结构 式访谈的形式访问了部分数字游民,使资料在最大程度达到理论饱和。
(一)马费索利新部落共同体的重现
Z 省 A 县数字游牧社区坐落于长三角腹地的一个山村,拥有着绝美的田园风光,远离现 代化工商业的污染与嘈杂,具有开辟新生活的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在聚沙成塔的部落建设 理念下,一定程度上实现了共同体的现代重现。社区秉持“去中心化”的核心思想,召集数 字青年们融入集体,让越来越多无法适应传统束缚式家庭关系的数字青年们有家可归,让无 法融入科层制度的个性数字青年们有空间去施展自己的才能。在这种理念的引导下,大量新 时代青年前来数字游牧,借助数字技术巧妙地完成工作。数字游牧是一种将工作与消费结合 的极简式旅游消费,是一种依托数字经济,脱离城市科层管理的生活方式。与普通旅游相同 的是,游牧社区拥有美丽的风景,在数字游牧生活的期间可以感受到游牧社区独有的生活特 色,让人暂时得以从繁忙的工作中抽离,重新收获身心的放松与愉悦。与常规旅游不同的是,数字游牧简化了旅游的复杂行程,只是把两点一线的“工作—生活”汇总到了一个场景中, 这个场景下没有那么多必玩的景点,也就不会因为旅途奔波而产生额外疲劳。游牧社区提供 的住宿环境不像酒店那般各自封闭,而是相对开放互动的胡同式生活体验。获得居住场所之 外,更能收获一群社区伙伴,通过线上聊天发起或者生活中提议等方式开启各种各样的活动, 一起做饭、烧烤、聚会、爬山等,在一次次说走就走的集体活动中拉近彼此的距离,增加归 属感。此外,数字游牧社区的住宿价格也远低于一般风景区的酒店。游牧社区考虑到游民们 还需要工作以维持生计,因此不在住宿上为游民们额外施加负担。这里的住宿也与酒店一样 按不同规格标价,然而性价比却比酒店高得多。在西湖边的酒店住一晚的价格,可以在游牧 社区最好的单人间居住一周,如果愿意住六人间,甚至可以居住一个多月。 数字游牧社区从建成到现在一直在探索更好的共同体重构模式,于 2021 年 12 月 2 日和 2022 年 2 月 5 日分别进行了两轮内测,通过口口相传的老办法和网络宣传的新办法,邀请了 世界各地的数字游民们前往体验,只要是追求自由生活且同时有稳定生活来源,能够在此游 牧一周以上的都可以入住。游牧社区为数字青年们准备了专门用于工作的共享空间与办公设 施,还有同样是居民共享的创意设计中心,入住的青年们可以自由选择在宿舍里或者在共享 办公区域工作,甚至是在门外大草坪上、在湖边的树荫下工作都可以,自由度极高。另外, 游牧社区期待游民们在信息行业能够有自己的想法和创意,提倡在此地自由发挥,这恰恰与 青年的价值追求相吻合,也是最吸引当代青年的地方。游牧社区会根据从游民中收集的反馈 意见不断完善基础设施和文化制度等建设。 不同于等级制度森严的城市社区,游牧社区没有必须服从的权威人物,这里重视所有游 牧居民的意见,人人都可以参与社区建设,人人也都可以参与政策和制度的制定。这里的运 行规则与其说是由负责人制定的,不如说是所有游牧者通过协商达成制度共识,而这恰恰从 意识形态上满足了共同体形成的条件。根据调查,我们了解到许多从事自由职业的人在这里 重新回归了集体生活,工作制度对人身心造成的倦怠在这里被治愈,工作与消费在这里得到 了高度融合,边工作边生活也成为了他们人生规划的可靠选择之一。无论是社交过载还是社 交不足的人,社交需求都在这里得到了调整和满足,共同体理念让个体不再迷失在商品中, 人们得以重新找回丢失的归属感。传统的共同体是自耕农的天地,数字游牧社区的情况有所 不同,数字游民们逃离组织严苛的科层制管理的同时仍然需要通过现代职业来维持生存。数 字游民职业生活对零工工作高度依赖,经常以独立承包商的身份进行短期工作,必须积极寻 找工作以获得持久的收入。而游牧社区配备了以办公为主、文化服务为辅的创意设计中心, 从生活环境上为人们工作和消费合一提供了充分条件。
(二)青年个性解放与自由生长
成长于数字时代的年轻人都被打上了数字化的烙印。在数字游牧社区生活的居民不少是 数字时代的原住民,之前主要从事的工作也离不开数字信息,因此可以称他们为数字青年。 正是得益于数字化的发展,只要是有电脑和网络信号的地方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办公场所。与 众不同的是,数字游牧工作者处在持续不断的流动之中,他们习惯了漂泊,和逐水草而居的 游牧民族一样经常更换工作与消费场所,因此数字游民的身份应运而生。数字游民们来自各 行各业,包括电影、广告、数据分析、自媒体等。身处“与世隔绝”的偏僻乡村或者其他任 何场所,他们仍能通过网络信息平台来发挥自己的技能专长以维持生计。在此背景下,他们 不惧脱离科层制度与稳定的工作场地,旅游消费与工作赚钱两不误。相比“白加黑”“五加二” 的城市青年,他们试图选择这种生活方式来实现独立和自由。不同于一般的旅游消费,数字 游牧社区更像是把工作带入旅游途中,也可以说是在工作的同时顺便旅游。 早在 1997 年,创作《数字游牧》(Digital Nomad)一书的学者 Makimoto 和 Manners 就曾 预言过,随着新技术对实践的渗透,人类生活方式将产生新的可能性。Z 省 A 县数字游牧社 区呈现出一种焕然一新的生活方式,这里的居民几乎可以完全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来生活, 没有人规定具体的上下班时间,早睡早起和晚睡晚起在这里都被允许,个性得到了完全的解 放。反田园诗的现代城市生活被打破,生活选择的自由与多样性得以回归,工作的场所也可 以自由选择,可以躺在床上办公,也随时可以前往共享办公区域与大家一起工作。想要发起 一场活动,只需在群里一声召集,或者在社区显眼处张贴一份公告。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不会 感到压抑,永远有人陪着一起,再大的压力都可以通过温暖的社会关系得到很好的释放,数 字青年们自由生长的同时,工作与消费在这里重新合二为一。不同于现代社会个人沉浸于商 品世界从符号中寻求认同,数字游牧居民更愿意融入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集体之中。篝火晚 会、社区聚餐、白茶园集体徒步、团队健身是他们在游牧社区共同工作之余的主要休闲与消费。 这群原本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出于共同的价值追求自发性地聚集到了一起,通过自由团结的、 互不侵犯的、热切但有边界的相处打造出了温暖和谐、互帮互信的共同体意识,满足了对自 由生长与个性解放的强烈渴望。
四、数字游牧:新部落主义的想象
数字游牧社区居民主要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数字游民,虽然他们有着不同的职业背景和成 长历程,但是都在数字化的现代社会里遭受过来自科层制管理和商品经济等外界压力的束缚, 也更加追求自由的工作环境与生活状态。接下来将按照上文分析框架对收集的资料进行分析。
(一)游牧的暂时性与消费主义革新的象征性
数字游牧社区的出现,首先是出于数字青年对现代以科层组织管理为代表的工作制度的 不满,数字青年渴望弥补在功利性工作下日益疏离的人际关系。“Z 省 A 县的建设基于一个 理念:在一起,数字游民们是彼此的盔甲,共容、共创、共融,能拥有个体无法企及的强大 力量。我们希望聚集起来的伙伴,能一起创造出我们自己的局部压倒性优势,一起建设一片 属于自己的天地。我们相信社群的力量,相信人的力量”(数字游牧社区建设者)。根据观 察与访谈记录,数字游民在游牧社区确实做到了彼此信任、团结一致,充分发挥个人特长来 共同建设社区,冰冷的利益联结被温暖的情感联结所取代,人们缺失的意义感得以重新确立。 不可否认数字游牧社区的建立是一种对当下生活方式进行改革的有意思的尝试,从制度到文化都充分考虑到青年的自由个性,尽可能提供青年实现自身价值的舒适条件,形成工作 与生活、消费融为一体的新奇体验。“我在 Z 省 A 县,真的是集旅行、学习、工作、生活和 交友于一体”(游牧青年 G),“这种把工作与生活融为一体的方式,以前还从来没有经历过” (游牧青年 H)。
但是数字游牧工作存在鲜明的流动性,游牧社区的居民关系似乎并不能长期保持,虽然 游牧社区有着固定的建设地点,但是这里的居民却像真正的游牧民族那样经常更换生存环境, 通常是因为工作变动而前往不同的空间。大部分青年数字游民习惯了漂泊的生活状态,并把 随遇而安当作内心最舒适的生活方式,因此不断重新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在 Z 省 A 县生活 了 52 天。日常是跟 A 县小伙伴们聊天,喝喝茶,看看茶山,看看落日…总的来说是在感受, 感受自然,感受人,感受自己(就是没怎么在工作)。离开后回到深圳,重启一些日语翻译 的工作,也在总结 2022 年和梳理 2023 年的方向。在 A 县感觉自己像植物一样慢慢舒展开来, 但回到城市之后就感觉自己慢慢又蔫了,又需要回来充电”(游牧青年 Z)。数字游牧社区 对追求自由的青年而言具有巨大的吸引力,虽然青年在此只是进行短暂的停留,但是离开后 却拥有强烈的回归意愿。“当一群年轻人聚集到这里,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从心态上总是觉 得自己只是来体验一下这个乡村的,但是人的关系建立起来了之后,他就没那么容易走了”(数 字游牧社区建设者)。与此同时,停留的短暂性也意味着数字游牧社区式的工作消费革新只 是一种象征性的革新,重回大城市才是他们维持生计的第一选择。 青年在工作组织管理下长期感到压抑不假,自由生活与个性解放也是其真实的渴望。但 是青年还普遍处在自我探寻的阶段,不确定是否要向冰冷的现实妥协。现实生活的物质需求 需要青年有稳定的收入来源,而身为正式工作组织的一员才能实现基本的生活保障。青年摇 摆于精神富足但物质虚无的理想社会与冷酷无情但实用的现实社会,在压抑与自我探寻之间 进行激烈的斗争,导致青年无法全身心投入现代性消费主义革新。 游牧社区的理想生活是一种美好的体验,但是青年的现代性革新更多发生在意识形态层 面,而鲜少发生在经济政治层面。“我以前处于过载状态,到这里正好随遇而安,大家一起 玩的时候开心即可”(游牧青年 N)。因此对青年而言,对科层制管理的解构仅仅停留在精 神层面,游牧社区的生活也只能是黄粱一梦,无法成为替代功利性社会的现实选择。商品社 会的本质不更改,青年就注定无法实现彻底的现代性革新,逃离冰冷的科层魔爪也只能是天 方夜谭。
(二)数字游牧社区是青年对共同体的重温而非重构
市场经济的发展使得各类主体活动的时空界限无限扩大,大市场分工和以科层制为代表 的管理制度成为了各大组织生产效率的保障。在几乎相同的运作模式下,要脱颖而出就要求 人减少对外界的依赖,更加注重人的自主性与独立性,通过个体的能力形成良性竞争,而这 种竞争也逐渐弱化了人们的情感联结,使得共同体被分离成独立的个体。数字游牧社区让个 体化的数字青年短暂地找回了丢失的归属感,人们在这里进行着合作而非博弈,各自发挥自 己的专长,共同助力共同体建设。“我在这里遇到来自五湖四海可爱的人,他们有着迥异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这些很新鲜。深入了解后,我发现这里还有更宏大的愿景,比如共同 建设美丽乡村”(游牧青年 B),“他们一同商量规则,所以我们这里做事情就是不要‘王法’, 只要约法。这些约法是自己定出来的,那么自己去遵守的动力也比‘王法’要强得多。整个 数字游牧社区八个月跑(运营)下来,我们觉得这是一个和谐社会”(数字游牧社区建设者)。 数字青年们在游牧社区各司其职,又各自有着或稳定或灵活的职业,彼此间并不需要通过竞 争来为自己谋求更大化的利益,他们的关系既亲密又疏离。准确来说,是在工作上分离,在 情感上亲密。“当一群不存在竞争关系、无关利害的数字游民聚集起来,形成一个合作的而 非博弈的友善环境,则人人都可以对环境有所贡献,人人也都能从环境中获得支撑。个体的 力量终归有限,在适宜的环境支持下,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变得更强壮”(数字游牧社区建设者)。
这种亲密的情感联结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共同体的重新出现,但是这种情感联结的长期性和 稳定性并不能得到保证。尤其数字青年们只是在此作短暂的停留,工作的独立性与灵活性使 得他们随时可以离开,数字游牧社区并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同样,数字游牧社区的存在也 不依赖于数字青年。数字青年们换了一批又一批,游牧社区却始终都在,伴随着上一届居民 留下的个性化痕迹,迎接下一批独立自由的个性青年,为他们找回一样的归属感与亲密感。 然而,游牧社区带来的这种情感联结是短暂的,会伴随着青年的离开而中断,青年们本 质上还是独立的个体。具体体现在青年们的工作是独立的,思想也是独立的,共同生活与消 费是短暂的。“数字游民的职业构成多种多样,除了炒股就能维持生计甚至过上优越生活的 人以外,更多的数字游民更像是手艺人,以自己的技能为自己挣得一份自由。因为手艺,而 能独立;因为独立,才有自由”(游牧青年 V)。游牧社区的存在也不依赖于特定的某些人 或是某群人,更像是一种随遇而安的共生关系。 马费索利意义上的部落主义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有机思想,部落共同体以归属感、横向拓 展的网络、情感共生以及由此产生的感染过程为基本特征。具备这种特征的生活应该建立在 先天的血缘关系,或是友谊和信任等本质意志的情感纽带之上,所发生的经济行为也是饱含 温度的友好交换。A 县数字游牧社区产生于打破独立个体的尝试,本质上仍是以个人意志为 代表的抉择意志,而非以情感为基础的本质意志。它仅仅实现了短暂的和表面的共同生活, 居民们的自我意志也并没有因为游牧社区的共同生活而消解,发生的经济行为仍旧是出于自 我和自立的目的。因此,数字游牧社区仅仅是重温了本质意志的共同体,距离实现共同体的 重构还有不小的差距。但它仍旧没有放弃找回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温度的努力,“邀请数字游 民们来参与小镇建设,聚集大家的力量来共同创造一个更好的乡村,是我们的努力方向。我 们相信数字游民们就像萤火虫一样,散落在人群中只能守着自己的一点微光,如果聚集在一 起,则可以发出灯塔的光芒,温暖自己也照亮身边更辽阔的世界”(数字游牧社区建设者)。
(三)数字游牧身份仅仅是彰显个性的符号物
正如数字青年们在数字游牧社区的生活更多是为了获得新奇的体验,数字游牧身份也仅 仅是彰显个性的符号。青年的工作消费革新主要是面对来自家庭以及组织管理等的长期束缚, 他们通过购买个性化的产品来彰显自己的个性,利用产品的时髦性和个性定义来彰显自己的 与众不同。这种个性化消费已经成为了青年群体间的一种文化特色,许多原本摇摆于服从社会需求和追寻自我的年轻人,在大众文化的驱使下,顺应同龄人的时代潮流,在商品选择上 追求新奇和个性。然而许多商品之所以被认为是新潮的、代表青年文化的,不一定是因为商 品的诞生或是生产过程有什么传奇的经历,从而赋予了商品和品牌本身深刻的精神内涵,更 多是因为其铺天盖地的广告与舆论宣传效应。通过反复的洗脑广告语,以及引人注目的明星 代言等方式,使某种商品成为了潮流的代名词,打上了个性化的标签。在个性化标签的深刻 烙印下,青年群体间默契地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评判群体认同的标准,即选择这些商品才是有 个性的时代青年,而不选择这种商品就是落伍的表现。与周遭青年群体失去共同话题与共同 特质又会带来工作压力之余的其他焦虑,在从众焦虑的驱使下青年也更愿意选择“潮流”的 商品。 正同于青年对潮流商品的追求缺乏深刻内涵,数字游牧身份也仅仅是彰显个性的符号。“城 市日复一日的生活让我越来越怀疑人生,开始变得抑郁”(游牧青年 L)。青年们出于对自 由的渴望,逃离大城市组织管理的压抑氛围,来到数字游牧社区开启完全由自己掌控的生活。 数字青年们在游牧社区有自由自在的生活,做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同行的伙伴。社区氛围和 睦而温暖,“当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到了某种频率后,场域便自然有了温暖的气息”(游牧青 年 C)。大城市的压抑与疲惫在毫无压力的生活中被拂去,青年们在这里可以感受到精神的 洗礼与灵魂的共鸣。 然而,数字游牧社区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共同体。虽然青年们都对数字游牧社区的生活感 到非常满意,甚至觉得这就是他们理想中的生活,但似乎没多少青年真正在此定居,他们还 是需要回到一般社会工作组织去,以更稳定的方式谋求经济收入。“暑假结束离开 A 县就回 家上班了,但还是会频繁往返在游牧社区与老家之间,赚钱之余希望寻求精神的港湾”(游 牧青年 L)。虽然大多数人都对这里留恋不舍,但最终的离开,不论是长期还是短暂,都注 定了目前的数字游牧社区更适合作为一种旅游消费,当在城市积攒的工作与人际等压力让人 处于崩溃的边缘时,再回到游牧社区解压,放松治愈身心。“是否实现数字游民,对我来说 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职业属性很容易实现,但是并不快乐。找到一份有乐趣,即便退休了 也能自得其乐,并且还能有收入的事,才是我最关心的”(游牧青年 K)。
数字游牧生活确实解放了数字青年的个性,让青年不需要承受组织管理的巨大压力,不 需要苦于冰冷功利的人际关系,然而数字游牧的短暂性注定了它只是彰显个性的符号。至于 工作与消费的一体化,仍然无法彻底实现。另一方面,数字青年们的叛逆是深入骨髓的,他 们和丹迪主义者一样追求一些彰显个性的符号物,而数字游牧身份也仅仅是数字青年追求的 符号物之一,用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五、总结与讨论
从 Z 省 A 县的数字游牧社区的实践来看,我们发现工作与消费的时空重合在一定程度上 是可以实现的。商品时代下的功利主义迫使人们拼命工作,当工作占据了生活的绝大部分, 注定会导致工作与消费的时空分离。不屈服于社会大环境的数字青年们,自主自发建立了数字游牧社区,通过确立自由平等的制度,打造了专属于游牧青年的工作消费一体化空间。数 字游牧社区为游牧青年们提供了可以完全按自己想法生活的客观环境,也满足了人们社交互 动、情绪自由、群体归属的情感需求,建设成为了具有现实意义的情感共同体。不同于大城 市必须严格遵循的工作消费分离,数字游牧社区允许居民们打破规则,只要居民愿意,工作 与消费就可以实现时空重合。然而,数字游牧社区的青年消费虽然打破了常规,但实际上仍 然无法脱离大城市与社会组织实现独立的资源供给,因此个性化的工作消费一体化也只能定 义为一种短暂的新奇体验。要让情感共同体具有现实意义,只在意识形态层面宣扬个性解放 是远远不足够的。青年逃离世俗标准的社会生活的根本原因就是受到组织管理压迫与传统家 庭太多的束缚,要把青年从束缚下解放出来,关键是要调整不合理的工作与消费制度,呼唤 价值理性代替工具理性主导人们的行为逻辑。 马费索利部落意义上的共同体描绘了情感交融、互助共赢的美好图景,这样的共同体并 非不能存在,但是在当前各行各业竞争激烈的时代背景下,重构本质意志式的共同体的难度 不亚于登天。数字游牧社区的建立是一次反抗现代性牢笼的有益尝试,但也仅仅是对马费索 利部落意义上共同体的想象。虽然只是想象,但是亲身体会到共同体独有的开放生活与工作 消费的统一,足以引起青年们的共鸣。数字游牧社区是新奇的、自由的、有温度的、鼓励创 新的、可以个性发展的,与科层组织管理下的压抑、束缚、僵化等特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数字游牧的生活很可能在从事流动性职业的特定群体中,发展成一种稳定的新兴生活与工作 形态,在数字游牧社区的生活是一段美好的体验与宝贵的经历,让青年们就算离开了也一直 念念不忘,这就足以证明数字游牧社区的某种意义上的成功。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 Z 省 A 县数字游牧社区虽然在组织层面已经极具共同体特征,包括 秉持聚沙成塔的建设理念,执行共建共享的管理制度,注重创意的个性化设施,拥有自由洒 脱的部落消费文化;数字青年在这里可以自行选择办公场所,自己制定工作消费计划,工作 与生活得以重新融合。但归根到底,数字青年的现代性工作消费革新仅仅是象征性的革新, 数字游牧社区是对共同体的想象而非重构,数字游牧身份也仅仅是彰显个性的符号物。数字 青年在此仅仅短暂的停留,注定了工作与消费的时空分离并未找到彻底的解决方案,数字游 牧社区对青年而言也只是一个被持续寻找与放弃的乌托邦。